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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 白 电 视---------------陈辉龙(泉州)高中87届【校友文萃】

上传时间: 2021-08-24  【字体:

黑 白 电 视
陈辉龙 (泉州) 高中87届

  一杆天线,托起了希望,一个匣子,装满了欢笑,在黑与白的世界里,生活便有了颜色。

  至今难忘儿时的那些白天黑夜,难忘那段有黑白电视机陪伴的岁月。

  七八十年代,在我们小孩子的眼中,“汉汉代”(过得去)的家庭,最低标配应该是“三转一响带咔嚓、联邦家具配沙发”。这门坎其实并不高,娶个媳妇儿就基本配齐了。而想被评为“卡好康”(比较好)的,就不容易了,硬性条件是家里要有一台电视机。那年头,电视机凡属统购统销的对象,购买是要凭票的,价格也不菲,寻常人家是不敢奢望的,谁要是不小心添置一台,准会让亲堂厝边们羡慕得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忒有面子。

  1978年的那个夏天,对于我们全家来说是个难忘的日子,父亲用他那辆“凤凰双骨”自行车,载回一台飞跃牌14吋黑白电视机,这在生产队里,可是新厕所开张......头一份(粪)啊!一时间,整个角落都轰动了,比前段时间陈会计爬到黄寡妇床上那事儿还新闻,男女老少都撇下手里的活,跑过来瞧个稀罕。大伙儿东瞧瞧,西摸摸,脸上都露出灿烂的微笑,因为之前想看个节目,就得跑到隔壁生产队的那个番客家里,在那儿,很多人不相熟,处处得陪小心,总感觉有点生分和别扭。

  父亲把电视机郑重地安置在大厅正面靠墙的状元桌上,再取出随机配置的几截小铝管,拼成一个鱼骨天线,绑在一根结实的木棍上。然后喊上几个年轻人,麻溜地爬上屋,将木棍连同天线绑在屋顶的檐角上,长长的馈线一端接在天线的两个接头,一端引到电视后面一红一绿两个屁股眼里。接上电源,打开旋钮,刚开头,雪花点和噪音还是比较大,几个人上下配合,不断转动天线和调试频道,大半个钟头过去了,各个频道终于有了比较稳定的声音和图像,父亲下了旨意:“好了,就这样固定”。喜大普奔,我们生产队终于从收音机时代跨入到电视机时代了!为了纪念这一幸福时刻,我妈特意备了个三牲封建一下,并给它做了一个粉红色的东方绸套子。

  当时能接受到信号的,就那么两三个台,且都不是全天候的,但这在那文化娱乐极度匮乏的年代里,足以让大家消遣乐呵了。每个礼拜,许多热心的邻居都会细心地从报纸中裁下电视节目预告栏,用铅笔圈出自已喜欢的节目,特别是一些连续剧,大家还会不时相互提醒。一到圈定的播放时间,得空的先行报到,一进我家门便高喊一声“吹灿啊,时间到了,开始搬喽”(吹灿是我妈名讳),“有影呒”?我妈边说边打开电视,然后两人先坐了下来,然后人就越来越多,然后有的人看得连饭都忘记做了。每到晚饭后,来我家看电视的人就更多了,早来的搬个小凳坐在前面,来晚的干脆就在后面站着,整个大厅经常是挤得满满当当。乌压压的人头时而安静如寂,时而啧啧称奇,时而哄然大笑,时而抹泪叹息......队里的黑夜从此变得有趣起来,闲暇的人们终于有了可以消磨时光而且可以见识外边世界的渠道。

  电视一结束,家里便要清理卫生,有的小孩尿了一地,有的烟灰弹满墙角,有的随地吐痰,更要命的是,有的不到每个台都出现那个圆圆的圈(测试图)愣是不走,这些总会引来妈妈的各种唠叨。但唠叨归唠叨,没有特殊情况,电视每天还是要早开晚关随叫随播的,因为我父亲说:“厝边头尾的,不同爸妈也同祖公,大家都不容易,这些小事不计较”。没多久,我母亲自己也承认:“自从大家经常集在一起看电视后,感觉邻里关系融洽多了,磕磕绊绊的事情明显少了,相互之间有说有笑,话题也多”。我也看到,李嫂时不时会揣几个鸡蛋给我妈,王婆子则会拎三两斤地瓜粉到我家......乡下人就是实诚!

  也许是头壳卡好料的原因,当年看电视的一些情景,我至今仍历历在目。《排球女将》一播出,队里的小孩满脑子都是排球,走在路上时不时会跳起来,模仿一下“晴空霹雳”或“流星火球”的英姿;《霍元甲》一播出,普通话都整不准的村民一夜之间几乎都会用粤语来一段“昏睡百年,国人暂已醒......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爱国主义情结一时暴棚;接下来的《陈真》,歌曲虽然没有《霍元甲》的好听,但由于我们生产队也都姓陈,所以引发了一阵习武热潮,一帮愤青经常在队后山坡上“嗬嗬嗬”地奋发图强;《血凝》一播出,虽然平常对小鬼子是恨得咬牙,但善良的乡亲们对同是老百姓的幸子和相良光夫的不幸遭遇还是报以同情,对他们的真挚的爱情还是给予祝福......还有很多,比如《姿三四郎》、《射雕英雄传》、《济公》、《聊斋》、《神雕侠侣》、《西游记》、《聪明的一休》等等播出后,反响也都很大,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到处争辩着议论着,比文革时期开批斗会还要热乎。

  印象最深的,是八三、八四那两年的春晚,可以说是倾队而出,盛况空前。大厅实在是装不下了,父亲只好把电视搬到门口,北风那个吹,队员们却不那个冷。一首《我的中国心》让大家是心潮澎湃,一段《宇宙牌香烟》让大家是笑逐颜开,一个《吃面条》让大家是捧腹大笑......大家由此认识了赵忠祥、张明敏、马季和陈佩斯,由此懂得了什么叫相声和小品,由此看到了世界和末来。随着李谷一的一曲《难忘今宵》,春晚结束了,大家久久不忍离去,那场面我真的是永生难忘。

  小小的一台黑白电视,神奇的黑白电视,影响了那个年代,影响了那个年代人的生活。虽然它不绚烂也不张扬,但它用那纯粹的黑白原色向人们讲述了一个又一个多彩的故事,给我们留下一个又一个温暖的回忆。

  由于得到一家人特别是我妈的精心呵护,这台电视至今仍健在,仍未离休,只不过,它已从正厅位置上退了下来,屈居在我妈的房间里,没有了往日的拥趸和辉煌。而自从父亲过世后,可以说,我妈是它的最后的、唯一的观众了。期间,我们也多次想给妈妈换上一台新的,她总是不肯,总是说“还可以看”。是的,这台电视机承载着她太多过往的快乐,承载着她太多美丽的回忆,也承载着她太多悱恻的忧伤。不换也罢,让我们再见到它时,也跟着多一种情怀,多一份乡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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