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 井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 虽然从家乡返城已有多日,但脑海里却时时闪现着家乡古厝前的那口“古井”,那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泉水,那写满斑驳岁月的花岗岩井台。在冬日暖阳下,一阵微风拂面而来,仿佛在向你述说着古井的悠悠往事…… 前不久的一个周未,我回到家乡。好友文勇陪我在村里四处走走。中午时分,村里很安静,不远处的田里,有人在收割晚稻,飘散在风中的打谷机声,令小村显得格外宁静。 沿着村里红砖黑瓦的古厝和水泥瓷砖的楼房相间的巷子散步,不知不觉来到古厝前的水井旁,我儿时的小伙伴阿源和妻子正坐在小板凳上宰鸭子、洗菜。阿源见到我,站起来热情的招呼我们。我问他今天是什么节日?他说“今天立冬,闽南风俗有’补冬‘的习俗,所以今天宰鸭子,全家人补一下,哈哈!” 当年,阿源还是个穿着土灰色衣服,袖口沾着鼻涕的小毛孩,而今岁月无情地把他变成一个历经沧桑的农民兄弟,圆圆的脸庞上刻着几道皱纹,握着他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我脑海里仿佛回放着黑白影片,我们站在井台上追忆往事。水井边那幢低矮的房子是他家的老屋,曾经是我们儿时玩耍的地方,如今当成杂物间,老屋前原来有两棵石榴树和桃树,生产队的牛经常拴在树下,我和小伙伴们为了抓“知了”,就来揪牛尾巴的毛,把牛尾巴毛弄成套圈绑在小竹杆上,是捉“知了”的工具。有时候受不了果树上水果的诱惑,在炎热的夏天,中午趁大人们午睡时,悄悄地摘几个石榴、桃子解馋。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太美好了。而今事过境迁,当年的石榴树、桃树下的场地上矗立着一幢醒目的新农舍,这就是阿源的新居。 古井表面上看起来静无波澜,如同一潭死水。路人经过时,都不会多看它一眼。可是,有一天你口渴了,掬上来的井水,竟是那么的清澈,而那井水的味道,甜美得让你魂儿出窍。 蹲下身来,双手抚摸着光滑的井沿,像当年孩童时一样,忍不住往井里探望,清澈的井水,井壁光亮的鹅卵石依然是那么亲切,水中倒映的蓝天白云依然是那样熟悉,只是倒映在水中的那个满是稚气的脸变成了雕刻着岁月痕迹的面容。 我问阿源:“这口井有多少年了?”阿源指着前面这幢闽南风格的古厝说:“这幢古厝有多少年这口井就有多少年。”我们来到阿源的新屋客厅泡茶,沁人心脾的茶香和阿源娓娓道来的讲述,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从前。阿源介绍这幢古厝至今已近三百年。古厝前的这口井人们称它为“古井”。我一听茅塞顿开,心里惭愧。从小跟着大人称古井,还以为是闽南语的习惯称谓。这幢古厝曾经住着阿敏婶 住财伯等前辈,大概有100多人。再加上周边的邻居共有200多村民饮用这口古井水。清晨和黄昏时刻,当家家户户的烟囱炊烟袅袅时,也是古井最热闹的时候。挑水的, 洗菜 的, 还有在井台边洗衣服的妇女们家长里短的声音,形成了一曲生活大合唱,在宁静的时光里飘逸。 当然,最热闹的时候当数春节期间,特别是在正月初九“天公生”这个闽南人十分重要的节日里,古井旁挤满了挑水、洗菜、杀鸡宰鸭的人,井水也一下子降了一、二米深。井水冬暖夏凉。炎夏时,劳作一天的男人们,就穿着裤衩拎几桶清凉的井水从头浇下,那凉爽劲让旁人看了都羡慕。热得满头是汗的孩子们只能把脑袋和身子扒在井沿上享受从井底冒出来的凉气。不一会儿,背后就传来大人的训斥声:“不怕死啊,小心被水井公叫走!”,孩子们撒腿就跑。 阿源深情地说起在四十多年前,曾有几位热心的乡亲对古井进行清理淤泥。井底下,二百多年前打井时铺的棕垫及用松木做的“牛嘴架”(井字架)居然还完整如新。这让我瞬间感慨万千,“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内心感恩之情油然而生。 水是生命之源,我们的祖先遇水而居。原来村里有后新厝、许厝等八座古厝,村里祖先聚居在古厝里,每座古厝前都有一个古井。清冽甘甜的井水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而今村里家家户户都用上自来水。村里也盖了许多新屋。几乎每座新屋都会有一口井。只是有的是挖的,有的是用钻孔,直接将水管插进去再用抽水机抽到屋顶的不锈钢小水塔,小水塔比比皆是。自来水也接到每个人家的锅台上。很少有人来古井挑水了,古井落寞了,此时的人们似乎已遗忘了古井,它早已失去昔日的繁华与喧闹,偶尔会有小鸟落在井台上吱吱喳喳,成了古井的忘年之交。 我离开阿源家,又在井边徘徊了许久,想象着几百年来在它身边发生的许许多多的故事。在我幼小的年纪时,就对古井有了深刻的印象,难忘它饱经沧桑、经历风风雨雨的模样。粗糙的、不平的井沿填满了我孩童时代的思维。悠悠岁月里古井深深植进我的内心,让我至今难以忘怀,根深蒂固。 古井是年代的象征,也是历史的见证,随着社会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古老的生活方式必然会被现代文明所替代。尽管如此,我至今还是怀念儿时曾经养育过我的那口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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