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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 日 的 古 井------------陈辉龙(泉州)高中87届【校友文萃】

上传时间: 2020-11-03  【字体:

昔 日 的 古 井


  几分雅意,常因明月牵水底;一番诗情,只为汲声入风中。


  老家的古厝埕右前方有一口古井。

  古井有多古老,记得我曾问过爷爷,爷爷说是他的爷爷盖这座古大厝的时候挖的,这说法应该可以信,所以估算起来,至今也有百十来年历史了。

  井沿是六块青石围成的,呈梅花状,有半米来高。内沿口是圆的,直径约两米,井底下会大些,井壁一率青角石垒砌,井深该有十几米。井台也是圆型的,很宽敞,全部是用小鹅卵石铺就,踩上去非常舒服,又不会打滑。圆圆的井台还有一点类似于铁饼上突的弧度,略微向外倾斜,这种构造是为了防止台面积水。在井台外沿,还有一圈凹槽,是为排水通道,水流通过一条小沟汇往一旁的池塘。整体看起来,有点像一个大型的石磨,设计非常合理,也非常美观,真的十分佩服祖辈们的智慧。有诗赞曰:古井庇古厝,涓涓一窦明。地维人所宅,时乃天这为。

  小时候,学了寓言故事《坐井观天》后,孩子们一门心思地想寻找井里那只观天的青蛙。年龄小,不敢站着低头向井里看,只好伏在边青石上,双手紧紧扒住井边,把头慢慢伸过去,小心翼翼地观看着,丝毫不敢弄出声音来,怕惊动井里的青蛙。

  井水清澈透明,水天一色,平静的水面像一面镜子,镶嵌在长满绿苔的井壁上。镜子里有蓝天,蓝天里有悠悠的飞鸟,有朵朵的白云,还有我们几个孩子清晰脸庞的倒影。忽然间,不知哪个家伙偷偷地丢进一块小石子,“扑通”一声,平静的水面被打破了 ,水波荡漾,闪着光芒,蓝天、白云、飞鸟,还有嘻皮笑脸的我们不见了。流连许久,坐井的青蛙终究没有出现。

  这时,如果看到远远地有大人走过来,我们就会迅速四散逃去,因为害怕遭到他们的训斥。大人对我们之所以严厉,甚至用井里有水龙王来吓唬,其实,就是怕我们不小心掉入井里丢了小命,或是怕我们往井里乱扔东西弄脏了井水。


  古井养活了整个古大厝的人。

  新的一天总是从古井开始。天刚蒙蒙亮,就会听到母亲拿起扁担挑起水桶走出房门的声音。一会儿,还会听到母亲挑满水回来时扁担发出的“吱扭吱扭”的声音和向水缸里倒水的哗哗声。母亲挑满一大缸水,要来回三四趟,幸好古井离我家只有五六十米远,不然,母亲每天这么挑水,该有多辛苦呀!记得,我几次心血来潮,瘦驴拉硬屎——想逞一下能,虽然只挑半桶水,一路上两只水桶是左摇右晃,而我是吡牙咧嘴踉踉跄跄,整一只打摆的唐老鸭,惹得旁人直笑,小肩膀酸痛了好几天才好。母亲把美好的一天从古井挑回,便开始为家人烧水、做饭、洗衣,忙活家务,一刻也不闲着。穷苦的日子里,母亲用古井的水煮出了一锅锅生活的温馨和甜蜜。

  厝里头有么祠事,如普渡佛生日、娶儿嫁女、修房盖屋等等,也是从古井开始。邻居亲戚相互帮衬,井台上特别热闹,洗菜的,洗碗的,洗家什的,男人打水,女人洗涮,小孩子撒欢,像唱大戏似的满台子转,有几个小伙子,则忙着用网兜兜住啤酒和西瓜,往井里放着“冰镇”。有个别毛手毛脚的家伙,一不留神把打水桶给掉到井里了,那时,一家一般只有一个打水桶,没有了打水桶取水可不行,于是,赶快到“杀猪本”那里借来三爪铁钩,用绳子绑着,坠到井底慢慢打探,一帮小孩则伸长着鸭脖静候,经过一番努力,打水桶终于被打捞上来,井台上一片欢欣鼓舞。

  每年腊月二十四过后,井台上更是忙碌,拂尘的,杀鸡的,宰鹅的,更更重要的,是年三十家家必须把水缸打满,因为按习俗,初一是不允许再打水的。年初一,古井终于可以放上一天假,喘喘气儿,打个盹儿,以最佳的状态,迎接暂新的一年。

  老井从未断流过,即使在最干旱的季节。“苦秧”之时,往往正是晚稻、蔬菜等需水浇灌之际,水库、池塘的水基本抽干,没办法,乡亲们只能求救于古井,大桶小桶一起上,水瓢一勺一勺的舀,庄稼一颗一颗地浇......烈日下,那沉重的扁担,压红了肩膀,累弯了腰身 ,却收获了一年的希望。久旱宁固涸,长年只自清,那沉着的古井,不停地汩淌,默默地坚守,一如母亲伟大的襟怀。

  像世间万物一样,古井也有四季,古井,古厝的人,水与生命的交融,显得那么的和谐和淡定。春天,古井周围土地湿润,在通往池塘的排水小沟,青草丰美,鸡儿啄虫,小鸭戏水,生机勃勃;夏季,忙碌了一天,一身汗土,疲惫不堪,擦黑时分,来到古井,打桶井水,就桶喝上几口井拔凉,再从头到脚冲个透心凉,无比舒适惬意;秋天月夜,年轻媳妇,嫌池塘的水浑,结伴带上洗衣盆、搓衣板和棒槌,就在井台旁打水浣衣,说笑声、泼水声、砧声,回响夜空;冬季,天寒地冻,古井却古道热肠,井口升腾着缕缕热气,就着井水洗脸刷牙,一点也不觉得冷,淘米汲茶也是不错的选择。

  夕阳西下,吃完晚饭后,老少爷们都习惯聚在古井旁纳凉唠嗑,或坐或站,有的还剔着牙,叼着烟嘴,从田里的庄稼说到一年的收成,从家长里短说到天下形势,这时候的古井,会听到许多的乡村故事......日子就这样在漫不经心的闲聊中被岁月慢慢地吞噬着,父辈们的皱纹一天天地多起来,孩子们却像田里的庄稼一茬茬地生长着、替换着、轮回着。

  后来,古大厝的人家相继有了新居,并且有了自个的压水井。古厝慢慢空了,古井也渐渐被遗弃了,里头的水开始浑浊起来,像老人的泪水。不久前,古井的井台和流水通道也被侵用,孤独的古井像盲人的眼睛,深深地凹进故乡的泥土里。

  古井的故事也风干成岁月的胶片。然而,每逢雨季,这胶片就湿漉漉地膨胀起来,那种时空交错中的情感也随之温润起来,犹如触摸到母亲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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