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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 花 生------------------陈辉龙(泉州)高中87届【校友文萃】

上传时间: 2020-10-07  【字体:

偷 花 生
陈辉龙 (泉州) 高中87届

  孔乙己叔叔说了,偷花生不算偷,农家人的事,能算偷吗?

  我的童年时代缺吃少穿,更不要说零嘴了,而花生则是我们的主要零嘴之一。有个谜语可以看出它在零嘴中的江湖地位:“青藤藤,开黄花,带起儿子钻泥巴。一角钱,买一抓,买起回去哄娃娃。”

  当年,为了吃到花生,我们是想尽办法,但最主要的手段还是——偷!

  春播的时候,看到生产队长提着一大袋红灿灿的花生种子,我们就捉摸着要干它一票。这队长名叫沃啊,当过兵,听说还打过越战,人十分马列,他可能是看透我们的心思,播种前,总要拿出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掺进大便里,再和种子拌一起。听大人说,那黑乎乎的东西叫“肾石”,很毒,平常时是用来药老鼠的,这会儿是为了防止鸟啄虫吃。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反正偷是不可能了,我们只能盼望着花生快快长大,正所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毒药大便在里头。

  白马过隙,很快就到了暑假,这时花生的黄花已经落了,秧子也有点蔫了,有道是:不是花落拼一死,何来香气佐餐时?由此我们知道这底下已经结角,虽然有些仁儿还略显稚嫩,但凑伙着也可以吃,开始行动!时间通常是选在大晌午,这会儿大人都在午休,相对安全。哥几个相约跑到后山坡的花生地里,专挑那些藤根最苍老的下手。用力拔起,轻敲坷垃,把那些大个的花生摘下,搓搓土,揣进兜里,然后顺手把花生穰重新栽入,把土复原,这样子,即便是过几天枯死了,也显得自然,不容易被大人发觉。俗话说“盗亦有道”,这里还有三点需要注意:一是“打一枪换一炮”,也就是说不能老在一个地方作案,薅成了地秃子,那可是偷家大忌;二是“汤常不汤凶”,花生这玩意儿生吃多了容易拉稀,一次不宜偷太多,浅尝辄止,来日方长;三是“偷吃要懂得擦嘴”,每次吃完花生后,嘴角总会沾些白渣,大家记得相互提醒拭掉,否则就是石迁偷鸡——不打自招。

  生产队拔花生的日子,也是我们小朋友的节日。大人们在前边拔,我们就跟在后边捡,总有一些花生会掉下来,有个别好心的大人还会故意漏下几个,大家眼疾手快配合着,可由于靠得太近,生产队长不时跑过来呵斥:“隔远点!隔远点!”他一来,我们就跑,他一走,我们就来,他老人家是吼得精疲力尽,我们小朋友则捡得兴高采烈,并不时怂他一句:“沃啊沃,一顿吃三裤(闽南话)”,把他气得哭笑不得。拔完后,大人连穰带花生全部挑回到队室埕集中,然后再返回花生田里,这时,通过抓阄,每户可以分到几垄花生地来“盘花生”,于是,全家总动员,大人锄头,小孩小钉耙,在自个垄里细细地“扳土豆雪”,并不时发出夸张的惊叫,整片花生地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一通锄来耙往,每家都会翻出几畚箕的花生,自然,这些都归属各家所有,这下可不是偷的啦,可以光明正大地吃上好一阵子。

  吃完晚饭后,队长组织人手到队室埕上,开始从秧穰根上摘下花生。这时,我们小孩也会踊跃参加,这可不是什么觉悟高,而是为了寻找那些长三个或四个五个仁的花生,我们称之为“三夹公或四夹公五夹公”。除了我们自个找到外,大人在摘的过程中,如果碰到了也会塞给我们,队长对此也是默许的,毕竟数量不多,权当奖励。一晚上下来,虽说小屁股都坐疼了,但每人都可以装上两裤兜的“公”级花生,痛并快乐着!第二天,把它们煮熟,再用针线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到处耀武扬威、阿弥陀佛一番,待新鲜感一过,再将它们逐一吃掉。

  花生摘完后,就得在队室埕晒上好几天才会干,期间通常由队记分员黑小看护,我们通常喊他“小二黑”,这家伙人也是很四角的,不过,管他四角五角,反正我们是不会放过这偷窃的大好时机。战法通常有两种:一是“豪夺”,趁黑小上厕所的机会,几个人迅速冲向大埕,先抓上几把揣进兜里,再捧上一大捧,掉头逃之夭夭,大家经验老到,时机把握很好,屡战屡胜。即便有时让小二黑同志瞧见,他也是望尘莫及,根本抓不了现行,只能黑着脸干嚷一声“夭秀仔渣,抓到把你们吊起来”;二是“巧取”,当年,我发明一种叫“叉夹”法的高招,屡试不爽,让小伙伴们沿用了好些年。拿上一根竹杆,将杆的一端用刀对剖若干次,形成几个活叉,然后拿着竹杆当拐杖,若无其事地从埕边走过,瞧准机会将剖端往花生上扠,这时,总会有几个花生被夹住,如此来回几次,就可以过足嘴瘾了。小二黑同志对此虽然有些狐疑,但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他也只能是猴子看戏——干瞪眼。

  过个三五天,花生晒干了,生产队除了留下种子外,其余全都送到油厂去榨油,想偷也没得偷了。没鱼虾也好,平常堆在大埕边上、不上眼的花生穰,这会儿却成了我们的目标,上头有不少没摘净的嫩小花生,此时都晒成了瘪花生,您甭说,这瘪花生吃起来也挺有味道的,有一种叫“鸭丹子仁”更是好吃,大家一遍接着一遍地争相搜寻,直至搜光吃光为止。

  对公业务彻底没戏了,于是,重吃的我们便把目光转移至家里。家里的花生不多,也就先前说那些“土豆雪”,还有就是自留地种上的一小点。母亲把它们晒干后,用吊蓝吊起来,嘴巴说是防老鼠,其实也是在防我们这些硕鼠,只有碰到什么祠事或父亲要下酒,才会取下一些当菜脚。蹬高爬下本是我们的拿手好戏,一个区区的吊蓝肯定是难不住我们的。每当嘴里淡出个鸟时,一瞅大人没在,拿上两个“椅顾头”,一叠,颤悠悠爬上去,掀开盖子,抓上一把,再跳下来,大功告成。毛爷爷说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难忘的是家乡,是家乡的父老乡亲,是鲜活的土地里的记忆。而对我们来说,偷花生,就是童年时期最温馨的一段往事,就是记忆当中最靓丽的一道风景,就是内心之间最悱恻的一缕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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