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死的特别 刚刚得知三姨爹去世的信息,我很悲痛;同时也沉浸在追忆三姨妈的冥想中…… 我的三姨妈和三姨爹俩,都是十分有爱心的善良乡下人。他们是勤快的果农,一生默默耕耘,尤其对番石榴和龙眼树的栽培卓有成效。记得儿时(其实听妈常说,还在襁褓中的我,就常常是枕住三姨妈的胳臂酣睡哩),每到乡下三姨妈家做客,她俩那果实累累的园地便是我小时候所向往的伊甸园,常常流连忘返。长大后,对吃的事也许渐渐淡忘了,然而三姨妈的温情和疼爱,如同那浓烈、香甜的果汁,一直啮留在我的心间,不论走到何方。因而,每当想起三姨妈,如今年逾不惑的我,心中总不免要升起一缕孩子般的情思。 三姨妈离世十余载了,死的时候其实比我现在的年龄也大不了多少,当然不叫寿终正寝。但也不是因为疾病而亡。说来既可怜、可悲,却也可敬。她,竟是一心为了挡住我三姨爹的所谓灾厄而愚昧自杀的。据说,是因为有一段日子(那时候,因为种种不合情理之景况的变幻,他俩早已失去了多年苦心经营的果园),三姨爹情绪十分低落,但对生活在他家中的我那年近九旬的外婆和一家人,既是充满诚挚负责的神情,同时又有似乎难言的苦衷。三姨妈为此十分担心,不时好言劝慰,甚至毫无顾忌地表达了生怕其自杀的意念。然而,有一日三姨妈在睡房中发现了一头突奔的、类似小白兔的怪畜,心中顿时忐忑不安,以为便是不祥的预兆产生。按习俗的理解,当时村里人都若有其事地计算,如此情况下家中势必应死去一人才可消灾了事。三姨妈经过衡量之下,大约爱年迈的母亲和淳实的丈夫已胜过爱自己吧,更何况对自己自小拉扯大的过继孩子也是一片母爱,表面上镇定自若的三姨妈还娓娓地嘱咐三姨爹保重自己,扶老携幼、共赴艰辛。可惜直爽的三姨爹只是了解到她一贯的细心,照常默默表示应许,而没即刻意会三姨妈竟一片苦心,另有预谋。第二天清晨,三姨妈郑重的穿着一身整洁的衣着……,大家发现她时,已埋头在村外一泓并不太深的水洼中,了结她任劳任怨的一生。 三姨妈去了,早已是大人的我得知时,孩子般地尽情放声哭了一场,而已。之后,我常常默默地将平日敬爱三姨妈的思念和行动,尽可能地在三姨爹身上表达,因为我知道他老人家并不因为自己尚未去成而减少一种可贵的职责。自从七年前我自己来港谋生后,因为繁忙的工作和紧张的生活,信是少写了,只是间断中会寄些他老人家需求的衣物什么的。不是不久前,他还写信来要去了一架进口的助听器吗?怎么今日便有了他老人家撒手寰宇的噩耗了呢?久久地,我似乎以为不真…… 三姨妈,三姨爹!从此之后,你们是该永远相聚在一起了吧? 1987年圣诞前夕广九火车上脱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