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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再复论诗山
——国际著名学者刘再复委托旅港诗山乡贤吴志成转呈香港诗山同乡会的一封信
感谢您的约请，让我在同乡会成立之际说几句话。
诗山这个名字很美，来源也很美。我出生于刘林乡的高盖山下，我的第一文化摇篮高山小学也在高盖山麓。一千年前，因为从高盖山走出八闽的第一个进士和诗人欧阳詹，破天荒地为福建树立了第一个文化里程碑，诗山也因此而立下不朽的诗意之名。我作为高盖山之子，把同属高盖山血脉的刘林、诗山、码头看作一体，皆视为我的父母之园、兄弟之乡。
我读过一些说明诗山历史的文字，却未见阐释诗山精神的篇章。诗山既因欧阳公而得名，我们不妨对其精神作些探究。欧阳詹不仅是个诗人，而且是个很有思想的学人。他的思想与主试录取他的主考官陆贽及同科进士韩愈相通，但又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这就是他抓住儒家思想也是中国文化之核，即一个“诚”字。他不仅开掘其深广深挚内涵，而且把它彻底化。他所著的《自明诚论》，精辟地论述诚与明的关系，强调“自性达物曰诚，自学达诚曰明”，揭示的是“自诚达明”的真理，认定没有真诚、真实、真情、真性，就难以了明宇宙人生的一切。无诚不仅无物（《中庸》讲“不诚无物”），而且无诚也无品（以诚为评价人品高下的尺度）、无明（又以诚为通向人生高境界的路途）。至诚可以通向至明也就是通向神明。历来儒者都讲诚，但像欧阳詹如此强调自性如此阐释诚明关系的却前所未有。一千年过去了，现在我们再来宏观地审视中西文化的差异，可以知道西方的基督教文化的基本内核是一个“信”字，相应的范畴是主、爱、原罪、忏悔、救赎等，而中国文化的基本内核是个“诚”字，相应的范畴则是仁、义、礼、智、忠、孝等。基督为世界立心，此心的基石是“信”字，孔子为大地立心，此心的基石是“诚”字。欧阳詹悟通儒学的核心，自树一帜，可惜他英年早逝，未能构筑更深厚的思想系统，但他高举的“诚”之火炬，则是我们故乡的真精神、真传统。换言之，诗山之灵，诗山之魂，便是对天对地对人对祖先对同胞兄弟对宇宙万物都有一种无可动摇的真诚精神。有此精神，我们的家乡将千秋万代生活在光明之中。
受欧阳詹和家乡精神的感染，我一直以崇尚真理为第一品格，以诚实正直为第一内心律令，以说真话、道真情为写作的第一要义。今后也仍将以诚为本，绝不辜负故乡父老兄弟的殷殷期待。
刘 再 复
二OO八年九月七日 美国科罗拉多州
洪顺兴提供 转自《诗山乡讯》第四期（见香港南安诗山同乡会成立创会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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